学校方面得知我有精神病之后，就连夜开了个应急会议。会议的主题不言而喻，就是我的去留问题。

四个头顶稀稀疏疏零零碎碎了了几根毛发的油腻老男人，把我们围在中间是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一通喋喋不休。

正在我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我爸那个实在人，是一马当先频频点头哈腰道歉。还噼里啪啦稀里哗啦说的嘴角都起了白沫子。此时我才发现平时木木哒哒寡言少语的父亲，竟然也有惊世骇俗的口才舌战群儒。

说什么希望能给我一个从宽处理改过自新的机会，并保证我以后一定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虽说这话听起来怪怪的，但只上过三年小学的他能说出这番话，也算是祖坟冒青烟终于神了一回。

即使我爸已经这般低三下四，那三位老师仍是保持着怀疑态度。眼神中无不透露着对我的一丝丝恐惧，一丝丝嫌弃。

哼！什么道理。领头打架的又不是我，为什么要我承受这个无妄之灾。

虽说我当时怒不可遏怒发冲冠怒火中烧怒目圆睁，但为了能和白白胖胖的同桌小花，在九年义务教育里继续培养感情赢在起跑线上。我此时此刻是坚决一定不能犯病！不，是发火。

爷爷活着的时候就经常教导我，说这人呐！好胳膊好腿儿不如一张好嘴。嘴唇子上擦猪皮马屁拍到位，那就会大事变小事小事变没事没事变喜事。

于是乎我就诚说，尊敬的四位老师实在对不起。都是我年少无知太轻狂，误入歧途犯下弥天大错。给四位老师平添烦恼实在是过意不去，希望四位老师大人不记小人过。我日后定当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以报四位再造之恩。

这不说还好，这一说出来空气又瞬间变得好宁静。只看这四位你看看我我看看，然后又各自看了一下身后。一脸的惊恐和不安，展现的淋漓尽致。

我是既纳闷又郁闷，我明明表现的已经很乖很乖了，他们为什么还要像看怪物一样盯着我。

直到校长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问我，这里就我和你的班主任还有值班的老王，你刚才说的四个老师那个是谁？

校长这么一问，周围的气氛也开始越发阴森起来。我爸估计是觉得我又犯病了，就连忙打圆场。说是我一时口误，把他也算在其中了。还白了一眼，大致的意思就是回家再收拾你！

可我明明看到的是四个就是四个，从小老师就教导我们要做个诚实的孩子。为了证明我没有说谎，我就兴兴冲冲走到校长身边。一本正经的指着那个白毛老头叫嚣，就是这个老头！就是这个老头！他不是老师吗？

校长顺着我的目光看向自己左侧，一双浓眉大眼仿佛充满了焦虑。随后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和我爸说，还是回去吧！该吃药吃药，有什么困难可以说，他代表校方会尽力相助的。还安慰我爸别太难过，没有熬不过的坎儿什么的。

这这这……什么意思？合着我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他们压根就不信这里还有一个人。

我当时就不乐意了，气的我是火冒三丈怒发冲冠上蹿下跳。就想拉着那个白毛老头就让他给我证明一下。

这说来也怪！一眨眼的功夫白毛老头不见了。就跟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无声无息的凭空消失。

这不就坑毁我了嘛！难道我除了能看到爷爷，还能看到别的‘人’。

这就不好玩了。要知道能看见我爷爷那自然不怕，因为他活着的时候是最疼我的。可这个白毛老头?白毛老头?想想我都是浑身鸡皮疙瘩乱蹦。

后来也就顺理成章毫无波澜的辍学了。

这初二都没上完，十五的未成年能干啥。出去打工吧人家不敢要，也只能跟着我爸摆摊卖膏药。

说到卖膏药，嘿这可是俺家的祖传秘方。专治腰酸背痛腿抽筋四肢麻木帕金森，有病治病没病强身。你要说灵不灵，十块钱三张包你满意。

那时候十块钱的购买力还是很强的，大约可以买四斤鸡蛋或者十斤大米或者十斤面条或者两斤猪肉嘞。这也促使我热衷于金钱给我带来的诱惑。

和我爸学了三年之后，就出去单干了。刚好十八岁，男儿应该志在四方。久居人下非我等热血青年的做派。

我爸看我这几年也没犯病，觉得让我自己出去闯闯问题不大。就不顾我妈的反对，给我塞了八百块钱。

于是我就高高兴兴风风火火屁颠屁颠的闯九州了。

第一次出门儿，没敢走太远。也就是在隔壁县城混了混。刚开始去的时候吧，人生地不熟的。我也就只能先找个小旅馆住下，然后再去找合适的地方摆摊。

头半个月很难熬，几乎没什么生意上门。接连换了好几个地方，人家都是上来问一问卖啥的，然后我说卖膏药的。专治腰酸背痛腿抽筋四肢麻木帕金森，有病治病没病强身。

我这说的也没毛病啊！和我爸说的一样，可为什么就是没生意呢！后来经过我苦思冥想，终于知道了原因在哪……

太年轻……

想想我爸那可是一脸肥肉胡子拉碴浓眉大眼器宇轩昂，这一看就是妥妥的稳重值得信赖。而我呢！那时候年轻人都喜欢把自己捯饬的花红柳绿刺猬头。我这么时髦的一个人，那自然也不能落了下风。

可想而知一个染着孔雀毛穿着吊档裤有风没风甩甩头的卖药郎，在你面前一本正经的夸自己的药多管用。是个带脑子的都不会相信，那时候的我有这个本事。

找到原因就好办了，不就是干一行像一行嘛！换头，人靠衣装马靠鞍。牙一咬眼一闭花了三块钱把头给刮光，再买几件我爸爸穿的那种衣服。嘿……就算这般打扮，也依旧挡不住我那帅气逼人二里地的英俊面孔。

效果还是不错的，自打换了一身行头以后，也总算勉勉强强开了几单生意。

这干长了以后，在当地也有了一点小名气。都知道东安大街上有个卖药的小伙，手里的膏药不错。一传十十传百，陆陆续续的来了不少病人。

大都是些老头老太太，我可不是骗他们养老钱呐！只要是来我这看胳膊腿儿的，十有八九都能治好。倒不是我得药有多神奇，是因为我能看到别的东西。

就像现在这个老爷子，弓腰驼背九十度。日日夜夜的疼痛已经折磨的他说话都费劲。据他所说去过很多医院，都说是脊椎强直性脊柱炎。花了老鼻子钱了，就是治不了病根。

我就打眼一看，这老爷子绝对有故事。

因为在他背上，正趴着三个人。而且这三个人还正直勾勾的瞅着我，仿佛在警告我不要多管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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