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从某一天开始，未成年的我开始对世界上的种种神秘现象失去热烈的兴趣，《十万个为什么》也好，《宇宙未解之谜》也好，通通被我扔在房间未知的角落。太阳死亡的终结时间，百慕大三角神秘消失的船只，那些原始族落中掌握身体悬浮的灵性的天才，也通通被放逐到意识到边界，像是迷路的候鸟，再也无法回到心的暖春的一隅。

取而代之的是，百分之50对于学业的关心（也许在后来逐渐降到了百分之10），百分之50对于家人死亡的恐惧（消失之后会打折然后变成对家人的关心），还有百分之50对于美丽的同龄女生的向往（当然随着年龄增长，混合着无可奈何的性欲）。

哦，还有百分之50在关心打野红开和蓝开的区别，英雄怎么连招可以多打一个平a的伤害。

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已经呈现出来，那就是作为人生中相当宝贵的时代，自己能拿出超过百分之百的精力而全然不觉疲惫。

而如今工作精力表里，每个人都要填写超过百分之百的工作，以合理化冗长无意义的加班时间。

当然能拿出百分之60的干劲也许都不错了。

也就在对人生只能拿出百分之百精力，对工作只能拿出百分之50干劲的时期。由于不麻烦任何人，也不被任何人麻烦的处境，不妨称之为环保低碳的可回收材料时期。我和一位初中同学重逢了。

2

“疫情的时候在家待业来着。”喝完咖啡，奶沫被他轻轻舔掉，明明还有胡子，却能看起来毫不邋遢地舔掉什么，这不像是谁都能做到的事情。

“需要到现场性质的工作吗？”

“不是，就是这样那样的东西，看得太多了，你也在工作，估计能够感同身受吧。”他像是看到了某个具体而遥远的地方一样，视线空洞洞地穿过了我的头发、额头。

但是从感觉上来说，也不经过我的脑。

“滑稽荒诞的现实一忽而地喷涌而出，就像是一只巨大的鲸鱼死去了那样，直直地砸向海面。先是巨大的浪涛，接着降下黏糊糊的不详的雨，然后深水之下黑乎乎的游动的奇形怪状的东西也被卷上了岸。”

“我听说过鲸落，美好的生命循环来着。”咖啡微微有点发酸，以前约会的女孩很喜欢这种味道，我喜欢在她面前喝咖啡，每次皱眉头，她就笑盈盈地看着我。

女人走了，现在是外星人，也许咖啡店可以遇见任何人，就像超级百货商场。

“浪漫的说法是这样。”他又舔了一下嘴唇。

“呆在家里，什么也不想做，工作不好找也不愿意找。女友，也是现在的老婆也十分理解，让我操持家务，一是找一些事情保持活力，二是确实她忙不过来了。”

“做饭也学会了，以前速冻食品都会煮得乱七八糟，什么散开的馄炖，煮烂的饺子。习惯之后，在厨房的做事还挺舒服，并且手里处理过的食材多了，这样那样的想法也多了起来，慢慢填平形成了新的陆地。对于那些潮湿的脏东西也有了新的抵抗力。”

“这样那样的想法？比如呢。”我不做菜，不如说是十分信赖现在餐饮的水平。并非一定要吃什么高档餐厅，花销也不大，让我一个人折腾来去实在不太能接受。

“比如，活着，死去。用刀分开鸡腿上的皮，会看见筋膜和白花花的脂肪，最开始分离得挺不顺利，后面就慢慢地理解该在哪里下刀了，

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回过头来想想看，心也无非是一些蛋白质脂肪的结构罢了。在思考中，感觉自己也有什么东西被温柔地切开，然后分离，甚至丢到了垃圾桶里。”

“无论男女，我想，每个人都应该下厨，甚至成为家庭主妇或主夫一段时间。”

“比上学有用。”我忍不住嘴角的笑意。

“不，和上学一样有用。”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空洞的眼神如候鸟回归，冬的气色消失掉了。

3

很奇怪的是，纵使深感孤独，也从来没有停止和人相处或者产生联系这档子事。时常思考起我的状况，总感到十分其奇怪。

我就像一个海关检查的工作人员。检查每位来宾的身份信息，护照证件。了解他们的身世，来去的理由，遇到兴趣相投或者美貌异常的贵宾，兴许再闲聊两句，提供一下自己的身世信息以表达极其个人的好感。

然后最后都送去了遥远的彼方，除了登记记录之外什么都没留下。

“您好，嗯，20岁，女。要去法国的普罗旺斯？喜欢薰衣草和海吗？”

“哦，喜欢喝咖啡，我很讨厌那种又酸又苦的味道，星巴克只能喝的下星冰乐。嗯嗯，所谓山猪吃不了细糠。”

“有这么好笑吗。嗯，你笑起来牙齿十分漂亮。浅绿色的耳环很搭你的耳朵，耳垂也是看过的最好看的......不是说我就特别喜欢盯着别人的耳朵看。”

“从印象而言。”

“再见，旅途愉快。希望能收到薰衣草做成的书签。我的联系方式是13，好的，再见，很抱歉。”

和你相谈很愉快，最后这句终究是没能说出口。

“您好，嗯，28岁，男。要去俄罗斯？现在那边十分不安生，请问是做什么呢？”

“哦哦，是去航天站，去看巨大的航空火箭。”

“航天火箭？那里哪儿有什么劳什子的火箭，全是导弹，坦克和飞机。还是没有舒克与贝塔的，既不浪漫又不甜蜜的冷冰冰的机器。”

“如果每个国家都在这个不知道如何战争的年代像它一样企图侵占土地，那世界岂不是乱了套。”

“哦哦......你说你说外星人，想要回到自己的家乡。不为人知的飞行器，冷战时期的秘密......”

“告诉我一个工作人员真的好吗，如果可以，请再多告诉我一些秘闻好吗。你的家乡是不是还存在一些来自光之国的巨人呢，它们会保护我们免受外星生命的侵扰吗。”

“您的证件无误，祝您旅途愉快。如果可以的话，请寄给我一份外星的明信片吧。”

“对对，就是一张卡片一样的东西，如果担心泄密，直接用外星科技发到我脑子里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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